科斯塔

“入此门中皆为吾友,风雪添作酒”

世界之谜之为什么无赖都喜欢我(白昭/小甜饼)

淮南的茶馆早早就迎客,天不过蒙蒙亮,便有食客鱼贯而入,慢悠悠地上楼喝早茶。大伙儿坐在茶楼的长板凳上拉着三五知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看着窗外清晨的迷雾等着缭绕着缥缈热气的软糯早点,再配上一壶不怎么名贵的早春茶,便能如猫般慵懒而安逸地消磨掉一整个清晨。

角落里歇脚的白衣剑客看着周围人的笑容,知道自己庇护的黎民百姓都安康和乐,便放下了心。那少年羽衣绣凰,脊梁高挺,自是出尘,虽然待在不起眼的边角里,却不时有年轻女子侧目。

一碗清酒下肚,李白发现周遭的气氛不太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嘈杂的声音低下来了,食客的招呼声小了,人们保持着诡异的安静,只剩几个人窃窃私语,柜台上的老板低声嘱咐着小二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走上来一个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后面跟着几个雄赳赳气昂昂高个子,一行人推搡着吵闹着,直震得杯中绿酒摇晃泼洒,李白不禁皱了皱眉。

为首的男子耀武扬威大摇大摆地走到座位前,小二懂得时务,连忙上前哈腰陪笑着伺候,他们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桌子肉食,随即一拍屁股走人。而所有人都默契的默不作声,装聋作哑。

那男子闪着贼光的眼睛一亮,顾不上抹一把哈喇子,色胆包天地把手伸向了角落里的一个自顾自喝茶的姑娘。姑娘坐得隐蔽,把自己藏在阴影之下,若不细看,李白也发现不了她。周围人的目光随之而去,也倒吸一口凉气,也难怪会被无赖盯上,着一身晚霞般的红衣,袅袅婷婷,万分俏丽。看得人怜香之情一涌而上,分外怜惜同情这位年少的美人。

却不料那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反应极快,白藕似的手臂一挥,气力不大,却干脆利落拍开了那只手,她面不改色,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怒气,只留蓝眼中几分冷然,仿若拒人千里。一个瘦弱女子敢于直视着他,气势毫不输给七尺大汉,反自然而然地让人觉得不可亲近更不可亵玩。

仿若自带一股威压,只是冷冷地看着人,便让人觉得心神冲荡,双腿发软,自然而然地想要臣服。

如百鸟朝凤。

李白早听闻凰族有一王储,以君为名,少而聪慧,俏而空灵,若腊梅初绽,遗世独立,自成一派,深得四海内青俊爱慕。如今想来,风华或许也不及他眼前皎皎若月的姑娘。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凤凰眼下欺百姓抢民女,如何能忍?

李白一言不发,起身离开座位挡在姑娘面前,高大的体格将她遮蔽在他的身影之下,反手抽出爱剑,剑身横亘在那男子和姑娘之间,成一道凌厉的分界线。

那为首男子一挑眉,顾不得去针对姑娘,反问眼前的白衣少年,你又是谁

李白一声轻哼,声如泠泉,回应道,这是我夫人。

为首的男子有点迟疑,他横行一带,却独没见过这位清俊的少年。但看李白身上绣着流云舞凤的锦缎,着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银甲,手握一把寒光凛凛的三尺长剑,像是哪家大公子的派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愿意得罪一个不知身份的人,撂下一两句狠话,悻悻而走。

李白担心等自己一走,这无赖又来祸害乡里仗势欺人,正思忖着要怎么处置他才好。抬眼一瞥,却看见了地府钟馗的死牌在他头上隐隐约约地闪烁。李白叹一口气,收起长剑,心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罪孽深重,自有天收,轮不到他出手。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李白付钱时,翻遍全身上下,居然只翻到了凤族宝玉和三两零头。

“……”

我是不是忘了把钱换成人间银两。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能够成为凤君人生污点的,日后一直被昭君翻出陈年旧事来嘲笑的囊中羞涩的尴尬场面。

“……”

“掌柜,我是同他一行的。”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掏出一袋铃叮作响的银子,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不必掂也知道那袋银子的分量。她对着呆愣的剑客眨眨眼,带上了点点俏皮“我可是你的‘夫人’。 ”

看热闹的众人哗然。难得见有人出手那么大方,那一包银子,怕是抵得上这小茶馆一年盈利。惹得人们都悄悄地往这边望,灼热的视线都带着几分眼红。

李白观察着那位姑娘的脸色,不是炫耀成功的得意,而是窘迫。实在是她生而为凰,千年天上住,一朝下凡游,哪里清楚凡间通货市价,如今一出手,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怕只怕自己钱给少了。

却不料那中年发福的老板一眼都没看那鼓鼓囊囊的袋子,只盯着李白,摆摆手笑呵呵地说你们替我们赶走了那无赖,是这方圆十里的恩人,这点小钱就不必付了。

李白心里一动,默默记下了。说那老板,你有什么心愿吗?老板叹了一口气:“我们老百姓没什么心愿,惟求天上凤凰神鸟能护佑我们这小地方风调雨顺,免受天灾。”

李白离别前对他说,凤凰一定会知道的。那掌柜的只当他说笑,与他挥手告别。

昭君见那老板不肯收,也不多言,把钱袋收好,临走时却悄悄施了个小把戏。等茶楼掌柜送客回来,那一包银两已经安安分分地躺在柜台下了。

李白思忖道要说他是天上凤君,怕是要吓着她,只好说自己叫太白,是混迹江湖的剑客。
昭君想着要说她是凰族王储,怕是要吓着他,只好说自己叫王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隔绝凤凰族和人界的结界在a山上,巧的是,王嫱似乎和他顺路。而他自然也愿意当这个护花使者。

清风拂过山岚,白云流过天际。所谓“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彩,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秀媚” 江南烟雨多娇,细细濛濛,如诗如画,和高耸的山川相映成趣。

李白是个浪子,他见过浩瀚星夜中的北辰,见过西湖莲叶无穷碧,见过庐山三叠泉的蜿蜒逶迤,王昭君倒是第一次下界,自然没看过江南的绝胜烟柳,不由得东张西望。李白便娓娓道来他在人间行走时看过的景色,从蜀道之难讲到东临碣石,从剑阁峥嵘谈到水何澹澹。

王昭君只听洛神提起过他,那位写了李白口中的诗歌的,名叫曹操的诗人。李白知道那位人间枭雄,也道听途说了些他的些风流趣事,便半是打趣半是调侃,说

操心筑铜雀,都为子建。

本来他只是随口想出一句,那姑娘却沉吟一会儿,随即对道。

①策马踏江东,皆与仲谋 。

李白一瞬间惊艳于她的才气横溢。而这样聪慧而秀美的女子,世间只此一个,就在他眼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有这么一句意思大抵一样的话——

“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你会觉得世上其他人都是浮云。”

所谓心神动荡,大抵如此。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他们游历那几天,正好赶上人间的节日,四处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平静的河面如漆黑的天空,水上朵朵莲灯绽放,若天上的星辰。王昭君贪玩,看着人们放河灯祈愿,眼红得不得了,直道要入乡随俗。

层层人海中有两个人分外夺目,一个皎皎若月,一个张扬如风,仙气凛然,飘然欲飞。

王昭君蹲在池塘边上,纤指翩然若飞,眨眼间便折好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纸花。李白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盏花灯,莲华初绽,点点星芒闪烁,灯盏如豆粒。

此生三愿。
其一愿天下太平,
其二愿百姓安康,
其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王昭君咯咯地笑起来。明明自己还没有找到恋人呢,怎么就开始许愿白首不相离了?

她许完愿一回首,就看见远处手里攥着两串糖人儿的李白,他冲着她笑。长夜如黑幕,却遮不住他眼底万千星芒,而那星光中只映着她一人。

她心里蓦然一动,心底蹦出一个念头。

似乎找到了。

李白没回答那姑娘诸如“太白,你想许什么愿”的疑问,只轻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纸墨。如果可以,她真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个人每天都那么欢喜。太白心里像是住着风,没有什么能让他忧愁困惑。

那剑客的字极具个人色彩。龙飞凤舞,笔走龙蛇。

相传他少时修道于峨眉。每每习字,不备纸,不磨墨,反必先登其山巅,于高处一览众山,俯瞰万物,养胸中浩然之气,方下笔。故笔锋凌厉,如铁骑突出,骨正脊直而收放自如,自有放任不羁之势,若汪洋恣意。

那股天生的豪放肆意烙在他骨子里,刻印在字迹上。

他手一顿,笔下自然流露出自己的心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见到了意中人,又怎么能不心生欢喜。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一个人的欢喜,从眼睛里溢出,从神情上体现,哪里需要由细枝末节去判断和揣测。

长夜褪尽,初升的朝阳似火,直烧上了云端,像是凤凰的尾羽,明媚而艳丽。李白在这个美丽的清晨,遇见了那位自长安的法官,他曾帮那位法官解决过几个小无赖,也算是相识。

狄仁杰远远瞅见那体态高挑的美人儿,生得俏美而灵婉,一头银发若月光倾泻而下,便笑问李白

“李夫人?”

话音刚落,那款款的美女子像是听到了他们的谈笑般回头瞥了眼,眉尾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白。

李白思忖片刻,轻笑一声,道

“还没结婚。”

言下之意便是否定了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

昭君像是满意这个回复,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野花,将柔美的花瓣片片摘下,待手里攒了一堆后将它们朝空中抛去,看着天上的花瓣雨缤纷而在空中起舞,悠悠地旋转着,轻飘飘地落到她发上,身上,脸上。触感酥酥麻麻的,她玩得不亦乐乎。

狄仁杰所理解的又是另一回事。哎呦呦。还没?那不就是好事将近么。就算不能称爱人,至少也得是恋人吧。

占了便宜的李白也不加解释,只对着一脸“我很懂”的狄仁杰道大人英明。

回头看那沉迷天女散花的王嫱,他敛眸,眼底蕴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凤族主君流连忘返,可急坏了凤族一众长老。虽然大家都知道王位囚不住他,自家君主天命风流,好遨游四海,也就习惯了他这甩手掌柜,但这邻族继位这种大事,要赶不回来只怕是不成规矩。

而凰族王储第一次下界游玩,本意探人心察民情却数日不返,可急坏了凰族一众长老。眼看到了时日,当披凤袍戴金钗,会见四方来客,迎加冕得高誉,而即将上任的新王不见踪影。

于是李白本就厌烦这些繁冗的规矩,这样一来,被声声催促回来的凤君就更心烦那场几日后必将震慑整个族群的加冕礼了。

族人都说君主像是失了神,总提笔写画一位姑娘。一笔一划,认真地勾勒着,精细至其眉间一点,腰间一羽。一挑眉一颦笑,如若真人。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比起筹备加冕礼的凰族更忙的大概只有钟馗了。凤族主君前脚撂话让他找一位叫王嫱的大户小姐,哪怕上穷碧落。凰族王储后脚吩咐他找一位叫太白的江湖剑客,哪怕下捣黄泉。

钟馗昼夜未眠翻遍了人间上下百年的生死簿,得结论,年来,只有一位叫太白的,五十前就来地府报道了。阳间有两个叫王嫱的,一个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另一个是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怎么,消遣我呢?

钟馗气得差点没克制住把生死簿摔两位凤凰脸上。

那天一直郁郁不乐的李白接到了加冕礼主角的画像。一头月光般的银发,眉如远山,面灿桃花,红衣灼灼如火,像是他见过的彼岸无尽的红莲,张扬而瑰丽。

他再熟悉不过了。

新王继位,举族欢庆,盛况空前。

王昭君凤冠霞帔,长发高挽,美则美矣,然,女为悦己者容。只有一个人,偏偏有一个人看不到这精心打扮的模样。

耳边突然传来邻族君主莅临捧场的消息,她兴致缺缺地起身迎接,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心心念念的人他远远看着她笑。像是当时她放灯火时,李白在远处拿着小甜点儿看着她的眼神,万千星光不曾黯淡半分,那眼中依然只容得下一人。

她呆住了,做不出任何回应,只能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好在欢喜很快代替了惊异,新王愣了愣,多日来的忧虑一扫而空,展颜一笑如冰雪消融——原来堂堂凤族君主,居然就是那个吃了白饭还要她来垫钱的落魄剑客。

“恭贺凰君”客套话没说两句,某个凑到眼前的斯文败类便展露出了无赖本性,说起了不知多久前的事“凰君可曾记得,我刚刚遇见你时……

我救了你,替你解了围。”

哦,来邀功请赏的。

王昭君嘴角一僵,说服自己不能动手,虽然很生气但也要尽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那大人可还记得,你的饭钱是我付的?”

这样就想两清?他径直抓起姑娘羊脂白玉般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心脏左腔。

“这你怎么还?”

真是败给这无赖了。

她的脸也有如一身如火的长裙,却还是努力不表现出羞怯,维持着王的仪态和女性矜持。

她说如此,凤君当年救过我,我自当报答,如今是看上了我族哪件宝物?若你开口,我定竭力为你寻来。

李白看着她,笑笑说

“你。”








①来源网络,一个巧妙的对子。前半句和后半句都用了双关。



评论(7)

热度(107)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